路凯智行创始人谢意：矿山无人驾驶拐点已至，从技术方案到运营模式重构良性生态

8月29日，阿拉善重大事故调查报告对外公布，报告针对事故整改和防范措施建议：“加快智能化建设，鼓励支持矿山企业加快推进机械化、自动化、智能化，特别是推动露天煤矿积极应用无人驾驶、边坡雷达监测等先进技术，实现管控一体化、开采智能化、装备重型化、队伍专业化。“无人驾驶的在矿区的应用，又一次成为热点话题。

“2020年的时候，我和中国矿业大学的老师们交流时，他们提起过很多国内外的矿区事故。”作为路凯智行的创始人，谢意在长期调研后发现矿山不但是无人驾驶落地的最佳场景之一，对提升矿山生产运营的安全性也具有很大的现实意义。2020年，也被他认为是矿山无人驾驶的最佳入局时间。

同样是在2020年，国家发改委、国家能源局等8部委联合发布了《关于加快煤矿智能化发展的指导意见》（下称：《意见》）。《意见》明确指出：到2025年，大型煤矿和灾害严重煤矿基本实现智能化……露天煤矿实现智能连续作业和无人化运输。

中国矿业大学煤炭精细勘探与智能开发全国重点实验室副主任、徐州数字空间矿山研究院院长、路凯智行首席顾问周伟教授曾作为第一批专家受邀参与阿拉善重大事故的原因调查。从阿拉善回来以后，周伟教授在路凯智行内部专门进行过一次报告。他说：“灾害提前预警+矿山无人化，才能从根本上杜绝矿山安全生产事故引发的人身伤害。”

不难发现，不论是政策面还是学术界，都已经对矿山无人驾驶给予了高度肯定。在市场层面，矿山无人驾驶产业的发展前景也已经被看好。

方正证券研报指出，当前矿山智能化市场渗透率低，信息基础设施及关键生产环节的智能化市场潜能大，大型煤矿正处于数字化向智能化转型的阶段，中小煤矿持续从自动化向数字化演进，网络、平台等信息基础设施层和采掘、运输等生产环节的智能化市场将保持高速增长。

根据据亿欧智库预测，到2025年，智慧矿山行业市场规模将达到1.3万亿，市场潜力巨大。

面对这样一个新兴的万亿级蓝海，谢意已经清晰感受到市场处在爆发前夜，“从招投标就可以看出来，现在越来越多的矿山提出了更高比例的无人驾驶需求。”

在这样的背景下，很多玩家在资本的支持下开始涌入这个新兴的万亿级市场。

但是和一般意义上的无人驾驶不同，矿山无人驾驶因为场景的特殊性，不但需要企业了解无人驾驶，更需要对矿山运营有深刻认知，否则巨额投入可能会让企业难以维持经营。

“矿山无人驾驶不是简单的从A点到B点，它必须参与到整个矿山的生产运行体系中。”在谢意看来，矿山无人驾驶企业不仅需要懂无人驾驶和车辆，还需要懂矿山的运营，“如果企业不参与到矿山的运营中，没有自己的运营体系，矿山无人驾驶可能很难做到商业落地。”

有鉴于此，路凯智行分别围绕无人驾驶、车辆线控化改造和智慧矿山三个领域开展研发，并以此打造了标准化无人矿山运营服务体系。谢意表示：“如果想帮助矿山提升生产效率和安全性，同时降低运营成本，就必须深挖矿山无人驾驶的运营体系。”

为此，谢意为路凯智行打造了一个和其他进入这个行业的无人驾驶企业完全不一样的商业模式——TaaS-SaaS-ApaaS模式,分别对应着无人驾驶在矿山真正商业落地的各个阶段。谢意告诉亿欧：“TAAS是‘前期’必由之路，在合作矿区实现有限规模的商业化运营,验证无人驾驶的经济效益，但不重资产，实现技术迭代，打造标杆，构建标准运营体系，人才培养等目标；‘后期’的SAAS模式，通过合作运营和其他智能矿山解决方案，保持科技公司属性。路凯智行作为是技术提供商、无人矿山的粘合剂，在不改变矿山运营原油生态的基础上，帮助矿方和运营方实现无人运营，实现轻资产快速扩张；‘远期’的ApaaS模式不限于运输场景，也不限于运输车辆，面向其他矿山工作场景和矿山机械的泛智慧矿山市场，帮助矿山实现整体的智能化。帮助运输环节之外的工程机械辅助设备，实现整体智能化的升级，从而达到少人则安，降本增效的目标。”

路凯智行的商业模式已经得到了资本市场的认可。单单是2023年的前7个月，路凯智行先后斩获两轮融资，金额均达到数千万元人民币，这在无人驾驶的资本寒冬中实属不易。“路凯智行的商业模式是稳健而健康的，深度参与矿山的智慧化、数字化、无人化的建设，打造标准运营服务体系，给客户创造价值的同时，路凯智行也将成为此行业中第一家盈利的无人驾驶公司。”

2022年以来，无人驾驶产业陷入寒冬之中。2022年10月，由大众和福特汽车共同投资数十亿美元的自动驾驶初创企业Argo宣布倒闭。进入2023年，谷歌旗下的明星无人驾驶企业Waymo更是已经先后两次裁员。

虽然在“寒冬”中完成了两轮融资，但是，路凯智行现在并不寻求快速扩张业务规模，而是希望尽快打造标杆矿山，实现单矿盈利。

“融资不是目的。”谢意认为只有尽快实现单矿盈利才是正常的商业逻辑，因为在没有做到首个单矿盈利的情况下，矿山无人驾驶企业很难去做大规模的业务推广。只有通过矿山无人驾驶和智能化帮助客户实现盈利，商业模式才能得到市场验证，才实现了真正落地，然后推而广之。

以下为亿欧汽车与谢意的对话实录，在不改变原意的基础上有所删改：

无人驾驶不能解决一切，运营能力非常关键

亿欧汽车：国外的矿山自动驾驶商业化已经超过10年。在您看来，中国企业和国外企业的差距在哪里？

谢意：国外企业其实不仅仅只有无人驾驶，它们推广的其实是整套智慧矿山的方案。例如卡特彼勒和小松都收购了一些智慧矿山企业，然后结合无人驾驶，再给出整体解决方案。所以从这个层面来看，我觉得大家不应该陷在矿山无人驾驶算法里面。

因为经过一段时间运行以后，你会发现无人驾驶车辆、云控平台和一些辅助设备的稳定性都会存在不同程度的问题。其次，矿山无人驾驶和智慧矿山的结合，这就需要无人驾驶企业参与到矿山的业务系统中。最后，如何实现矿山无人驾驶系统的长时间安全运行？

我觉得只有解决了上述3个问题以后，再结合中国矿山的实际场景，才能打造属于中国的矿山无人驾驶系统。

亿欧汽车：路凯智行计划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

谢意：路凯智行在过去的一年里做了很多工作。主要有几个方面：最主要的是将无人驾驶系统性地嵌入整体解决方案。矿山不是单车，是几十到几百辆车，再加上辅助设备，这是一个综合协调的场景。单车能稳定跑只是基础，所以除了无人驾驶技术，在业务层面我们也做了很多工作，包括生产管理控制、调度管理等。一旦进入矿方后，路凯智行不仅提供无人驾驶技术和解决方案，还深度参与到矿山调度系统的设计以及后续的生产管理中。

我们在车辆的正向设计上也做了一点工作，即将推出一款全新概念的无驾驶舱车辆。现阶段我们的车辆都是根据有人车辆进行改造，路凯智行认为，未来的矿卡一定是基于无人驾驶需求是做正向设计。从无人驾驶角度设计的车辆在以下方面更能满足需求：1、更安全：可以做更多的安全冗余设计；2、更集成：将很多分散的系统和电路功能集成一起，减少了改造成本；更稳定：系统、电路高度集成，降低了不兼容的风险；采取更适应矿山场景的车规级硬件，提升了设备稳定性。

同时，我们认为，短期内智慧矿山将存在无人驾驶车辆和有人驾驶车辆同时并存，无人驾驶车辆和有人辅助设备协同作业的多复杂场景。解决以上复杂场景安全生产问题至关重要，是推动矿山无人驾驶落地及实现智慧矿山落地的关键所在。为此，我们推出了该方案作为全矿运输无人化、全矿智能化的重要组成。与同类产品不同，我们将无人驾驶算法、车辆线控技术、大数据算法融入方案，通过使用高精度的传感器、工程加固显示器、车规控制器解决了其他产品存在的误报、漏报等问题；我们通过定制开发，将多种功能高度集成于产品，大大降低了产品安装、调试、升级的成本。 方案还支持与路凯智行无人驾驶解决方案、设备管理解决方案进行联动，优化复杂生产场景下的安全策略。

路凯智行还和行业、上下游企业深度合作。我们联合中国矿大、徐工集团、宏大爆破等业内同仁一起成立了矿山产业创新集群，从顶层设计上就参与到无人驾驶标准的制定。我们还作为GMG在国内的唯一参与单位，参与了新的矿山无人驾驶安全导则也在修订。在参与国外相关导则修订的过程中,能跟国外同行共同探讨无人驾驶工程的落地实践,也可以借鉴国外成熟的标准和经验,这将有助于我们在国内推进矿山无人驾驶的标准化工作。

亿欧汽车：在矿山无人驾驶领域，最好的解决方案也是软硬件垂直整合吗？路凯智行目前的工作也是一种软硬件垂直整合？

谢意：是的，我们也在做垂直整合。但是我觉得在矿山无人驾驶领域，只有软硬件的垂直整合还不足以解决所有问题。

对于这个行业来说，你是否了解矿山的运作是非常重要的。或者说，一家矿山自动驾驶公司中是否有“矿山基因”。只有拥有这种“基因”，你才能把采矿作业融入到无人驾驶中，而不是认为无人驾驶高于一切。

这个观点是我创建路凯智行第一天就确立的，所以在组建团队之初，我们就具备三种人才，懂车辆的人、懂无人驾驶算法的人和懂矿的人。

亿欧汽车：为什么一定需要懂矿的人才？

谢意：很多人可能觉得，在矿山这种特定场景中实现无人驾驶更容易，但我认为这种观点可能不对。因为从算法的角度看，矿山无人驾驶确实简单一些。但如果从场景来看，矿区都是非结构化道路，工况往往非常复杂。一个矿区的工况如何，会对无人驾驶的落地造成很大影响。

我举一个例子，如果一个矿区的扬尘特别大，就会严重影响无人驾驶车辆对环境的感知。另外，如果矿区路况不好，路面坑坑洼洼，就会影响无人驾驶车辆的速度，同时极大损耗车辆。在矿山无人驾驶中，车辆维护的支出会很大，如果控制不好会造成运营成本居高不下。

所以，矿山无人驾驶并不是把无人驾驶车辆送进去就完事了。你还要有一整套提高提高效率的运营体系。例如为了解决扬尘问题，路凯智行现在有一个自动洒水车项目，它会配合我们的矿区扬尘监测。一旦监测发现某个区域扬尘过于严重，我们希望自动洒水车就可以通过洒水作业降低扬尘，这样就能通过改善工况，降低无人驾驶车辆对环境感知的难度，从而提高车辆运行效率。

亿欧汽车：所以，对于矿山自动驾驶企业来说，需要具备将软件、硬件和运营统一结合的能力？

谢意：对，矿山无人驾驶需要有一套运营体系来支撑和链接所有的技术环节，你的软件和硬件都要服务于这个运营体系。所以，对于矿山无人驾驶来说，运营体系其实非常重要，我们就有团队专门做这个事情，就是打造自己的运营服务体系。

矿山无人驾驶不是简单的从A点到B点，它必须参与到整个矿山的生产运行体系中。唯有如此，才能让无人驾驶在矿山生根发芽。如果你不做这方面工作，没有自己的运营体系，你就很难让无人驾驶在矿山落地。

亿欧汽车：但是，运营能力能够成为路凯智行的护城河吗？它会不会轻易的被竞争对手复制？

谢意：为什么路凯智行创立之初就一直强调要我们要懂（无人驾驶）算法、懂车辆和懂矿山？我们最核心的竞争力其实是我们的“三懂团队”，他们支撑了路凯智行的运营体系。

智慧矿山不仅仅是无人驾驶，要使无人驾驶在矿山应用，既需要解决无人驾驶的问题，还要解决采矿工艺、线控车、调度算法等问题。路凯智行的团队恰好是一个互补的团队，是覆盖智慧矿山无人驾驶全产业链的人才团队。

我举个例子，比如AOZ（Autonomous Operating Zone，自动作业区）。AOZ是矿山自动化机器及设备被授权以自动化模式运营的指定区域，有点类似于我们经常说的ODD。

在该指定区域中，一切都必须是确定的、可控的，对车辆、人员、系统都有严格的要求。例如进入AOZ的人员和设备必须是AHS（Autonomous Haulage System ）系统可辨识的，确保一切都保持在安全状态。

而在运输活动中，要求所有在AOZ内运行的车辆都要受到监管，监管内容主要包括车辆位置、车辆速度、被监控车辆与自动驾驶卡车之间的最小距离、最大分离距离、目的地等等。

这些信息是通过为车辆配备GPS、网络功能和紧急停车装置提供，对于整个系统的可靠性有非常高的要求，以达到建立一个安全且高效的操作环境的目的，能在按下按钮时或位置信号丢失时，中断自动驾驶卡车的移动，避免碰撞。

这样一套AOZ区域的建立，业内无人驾驶企业，除了路凯智行没有人知道怎么构建。

一个三懂团队不是说你简单招募几个相关背景的人才就能实现。我们说我们懂，是因为我们真正懂得无人驾驶在矿山怎么落地和运营。

另外，我觉得我们在工程机械智能化、无人化的改造能力和车辆线控化底盘的改造能力是别人不具备的。路凯的前身是岩石科技，我们通过岩石科技积累了十多年特种车辆无人驾驶经验积累的能力，不仅仅可以做无人驾驶，也可以做工程机械的智能化和无人化，包括井下矿山的无人化运营，这些积累的技术能力在同行业中也是独树一帜的。无人驾驶肯定要和挖掘机、装载机、洒水车、压路机、井下爆破设备等大型工程机械配合作业，这些设备的智能化和无人化改造能够更好地帮助我们实现无人驾驶的落地。

从车辆技术来说，无人驾驶需要更深入的从算法、芯片等角度，结合软件、硬件开展零部件层级的开发。从对比看，无人驾驶技术能力属于整车电子电器领域。对开发能力有更高的要求,需要进一步强化软件和系统集成方面的能力。从矿山无人驾驶来说，需要了解采矿工艺、深入对每个项目情况进行细致的了解和研究。矿山无人驾驶更需要结合矿山实际场景、业务流程进行定制化开发和实现，因矿种、地质、管理不同都会产生增量或差异化开发。

路凯智行精通车辆工程领域，以便将现有车辆进行线控化改造，涉及电气系统、机械系统等方面的专业知识；掌握先进的线控技术，确保远程操控车辆的各项功能，包括操纵、制动、加速等；能够在复杂的矿山地形中，保证车辆动力系统、悬挂系统、电子控制单元等稳定性，确保车辆在各种条件下稳定行驶；综合考虑车辆的整体安全性，包括碰撞防护、紧急制动系统等，以确保车辆和现场人员的安全；开发了实时监控系统，实时追踪车辆状态和性能参数，及时调整控制策略。

现阶段不强调规模，更看重打造标杆矿山和商业落地

亿欧汽车：未来，在矿山无人驾驶商业化落地的过程中，你认为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谢意：最大的挑战，我觉得是如何真正解决客户的问题。因为现在有一个可能是误区吧，很多企业在无人驾驶上做了很多工作，但它真解决矿山生产中的问题了吗？

还是之前说的，矿山无人驾驶不是一个单纯的技术，而是一套整体解决方案。客户用了你的方案以后，能不能提升矿山生产的效率和安全性，还有降低生产和运营成本。

要想做到这些，就需要深挖你的运营体系能力，你的运营体系该如何建立？运营标准又是什么？只有做到这些，你才能借助无人驾驶实现矿山运营的盈利，这时矿山无人驾驶就真正做到商业化落地了。

亿欧汽车：路凯智行现在做到矿山运营盈利了么？

谢意：从路凯智行来说，我们一直朝着这些方向努力。过去3年我们用了最短的时间和最少人力，做成了别人更长时间和更多人才能完成的工作。我们做了很多核心产品的研发，降低我们的采购上的成本同时还能提供正向现金流。我们的研发费用在未来两年也会随着产品的成熟显著下降，我们标准化的产品也大大降低了我们的复制成本。综合作用下，就能实现盈利。

所以我能很自信的说路凯智行会成为业内第一家盈利的公司，而且是真正能够做到业务盈利，做到单矿的运营盈利，路凯智行一定会做到这些。

我觉得这也是为什么在2023年的资本市场中，投资人看好我们并且真金白银的投了两轮。

亿欧汽车：路凯智行未来有出海的计划么？

谢意：我觉得2024年也许就会走出。

但我认为现在的重点还是要先把标杆矿山打造出来，这是一件非常关键的事。只有当我们通过标杆矿山，让客户看到我们在无人驾驶、车辆和运营上的能力后，我们出去才更有意义，也更有信心。

亿欧汽车：现在标杆矿山的进展如何？

谢意：我们就定了两、三个项目，尽量把它们做成标杆矿山。目前，有一个矿山项目已经从无人驾驶做到了全矿智能化，都是路凯智行完成的。

我们会把资源和精力集中在重点矿山，而不是搞很多的矿，那样其实不利于打磨产品。而且你集中精力帮助一座矿山实现智能化的过程，就是你深度理解客户需求，并赢得这个客户的过程，我觉得这个过程是比较重要的。

通过打造的标杆矿山，我们会提炼出一套标准运营体系，去赋能更多矿山和企业。这样我们可以通过轻资产的方式，在不改变原有商业链条的情况下实现快速去扩张，我觉得这是我们的优势。